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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儺面具制作工藝的田野調查时间:2023-06-25 現對梅山儺面具的制作材料進行調研,詳細介紹梅山儺面具的木質面具和紙質面具的制作流程,為學界同仁對梅山儺面具的研究提供參考,呼吁學界同仁大興田野調查之風,以期對梅山文化的研究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據《宋史·梅山峒蠻傳》記載:“梅山峒蠻,舊不與中國通。其地東接潭,南接邵,其西則辰,其北則鼎、澧,而梅山居其中!碧都刺吨,屬現今的長沙市,其管轄范圍大致包括今天的長沙、寧鄉、瀏陽、益陽、株洲、醴陵、湘潭、湘鄉等市縣,其中,益陽、寧鄉、湘鄉皆與梅山接壤。邵,即邵州,現今的邵陽市。古老的梅山地域消息閉塞,文明落后,生產力低下,在“不與中國通”的封閉環境中,孕育出了獨具地域特色的、古老而神秘的梅山文化,即巫儺文化,這是一種在社會生產力低下的環境中,勞動人民與大自然作斗爭,索取生存資料而產生的一種體現集體智慧的古老文明。五代時期,朝廷下令梅山瑤民“禁不得與中國通,其地不得耕”。封建統治者對梅山地域的封閉政策使得古老的梅山文化湮沒千年不為人知。直至在黨中央大力扶持重要文化遺產和優秀民間藝術的指示精神指導下,一大批民俗文化學者對古老的梅山文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如陳子艾、王建章、李新吾、馬鐵鷹等民俗文化學者對梅山文化研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們嘔心瀝血、不遺余力地開展田野調查,揭開了古老梅山文化的神秘面紗,使其在中華民俗文化大觀園中綻放獨特的魅力與光芒。越來越多學者、專家、高校教師、民間民俗文化愛好者都對梅山文化產生了興趣,研究梅山文化的熱潮如火如荼,極大地推動了梅山文化的發展,擴大了其影響力,使其在世界民俗文化圈內也引起了巨大反響。 蘇氏儺壇儺面具制作工藝 蘇氏儺壇位于湖南省冷水江市鐸山鎮農科村,現在掌教師公是蘇業照、蘇業烈兄弟,其父蘇立文是梅山儺戲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曾經帶隊與日本儺戲表演隊在北京同臺表演,引起極大反響。令人遺憾的是,蘇立文已經離世。該儺壇的主要儺戲劇目是《搬開山》《搬土地》《搬鋸匠》等梅山儺戲劇目,其中《搬鋸匠》是其代表作,并且全面掌握了儺祭儀程中的唱太公、慶娘娘等各個科目,其香火遍布冷水江、漣源、新化、新邵、邵陽等地。蘇家堂屋神龕上方供奉著歷代先祖,神龕下方供奉著翻天倒地張五郎神像,儺壇氛圍比較濃厚。該儺壇的儺面都是自己親自雕刻的,儺戲表演系祖傳。 選材 梅山地區山高林密,氣候濕潤,大型的喬木多種多樣。蘇師傅說,材料的選擇很有講究,木材的硬度要適中,那樣戴在臉上感覺比較輕便,又因為有一定的密度,材質比較堅硬,使用起來不易損壞。所以蘇氏儺壇雕刻儺面時所選的樹木一般是樟木,這種木材密度適當,且當地有很多,比較常見,取材方便。 脫水 木材取回后,需要經歷一個脫水過程,含有水分的木料是不能用來制作面具的,那樣很容易開裂和變形。木料需要鋸成五十厘米一段(大概比人頭部的尺寸略長一點就可以),放在避免陽光直射并且無風的地方儲存,讓它自然陰干,這樣木料就不會開裂,這個過程大概需要2—3個月的時間。 開料 待木料陰干后,除去樹皮,把木料一破兩開,這個時候要注意,一定要從中線破開,一節木料可以雕刻成兩個儺面,有效利用了材料,不會造成浪費。 雕刻 雕刻的手法一般采用浮雕、透雕、刻線三種。第一步是把木料固定在工作臺上,用專用的大號平口鑿刀雕出儺面的大形,由于蘇師傅對儺面的基本形狀和比例非常清楚,所以這一步非?焖俸蜏蚀_,耗時大約半個小時,儺面的大致形狀和比例就基本呈現出來了。粗坯的儺面具有一種粗獷的美感,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這個階段的粗坯儺面具有“似是而非”的抽象美感,恰處于“似與不似”之間。第二步則是仔細雕刻五官、冠帽,要根據五官、冠帽的形狀特點運用不同的工具,有圓口、弧形、半月形等刀具,例如處理眼睛和鼻翼等部位時應使用圓口刀具,處理臉部、冠帽等輪廓部位時則使用弧形刀具。這一步一定要小心翼翼,根據神靈的性格特點進行形象塑造,如果一不小心去掉了能夠表達形象性格特點的部分,那整個儺面不但失去了“形”,也失去了“神”,只能重新雕刻。最后一步是挖空儺面背部的木料,應當根據表演者(也就是雕刻者)的臉型大小設定尺寸,儺面最后留下來的部分大概5—6毫米厚,并且要打磨得很光滑,以便表演者佩戴。 上色 上色的顏料主要是水粉和丙烯顏料,丙烯因易干、色彩鮮艷用得較多。上色時多用純色平涂,色彩基本用白、藍、黑、紅、黃五色,分別代表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上色的第一步是打底灰,目的是防止顏料浸入木料,影響顏色的鮮艷度,待底灰干后再用砂布將底灰打磨光滑,便于上色,底灰材料過去一般用牛皮熬制而成,現在市面上已經可以購買到現成的底灰材料。上底灰遵循的原則是“凸不露術,凹不堵漿,紋理顯現,陰陽增光”。上色的步驟一般先從臉部開始,其次是冠帽等部位,最后點綴眉毛、嘴唇、毛發等比較細致的部分。待上色完畢后,還有最后一道工序,即刷清油,這一步既能使儺面具色彩明艷,又具有保護作用。在儺面具中,五行色都有各自的色彩語言,白臉代表英俊神武;黑臉代表剛烈勇猛;藍臉代表兇惡殘暴;黃臉代表仁義慈祥。梅山儺面具中運用的五行色與人物的性格特征相契合,但是與現代設計學、藝術學中色彩的語義幾乎完全不同,譬如藍色在現代色彩語義中代表安詳、平穩、工整;黃色代表陽光、活躍;黑色代表神秘、穩重等。這是此次田野調查中一個驚喜的發現,也使得研究人員從古老地域民俗文化的維度去思考現當代文化,從而產生一種新的文化語義成為一種可能。 粘眉掛胡系帶 儺面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粘眉掛胡系帶,即用人或者動物的毛發粘在面具的眼部和下頜部,用以制作儺面的眉毛和胡子。有的儺面必須要掛胡須,像土地公、鋸匠師傅等,也可以采用植物的根須來制作,如竹根的根須等。此外,還要在儺面的兩側安上兩根帶子,有的用普通的布帶,有的用松緊帶,便于表演時穿戴。 儺面制作成功后,在使用前還需要掌教師公舉行“開光”儀式,只有“開光”后的儺面具才有神靈附體的功能,否則就是一塊“假面”而已,儀式代表了神靈的旨意。 土地公(作者拍攝) 開山(作者拍攝) 張氏儺壇儺面具制作工藝 張氏儺壇位于冷水江市金竹山鎮楊源村,掌教師公是張放初,張放初師傅是地市級儺戲非遺傳承人,曾經代表我國儺戲非遺在美國演出,影響極大。張氏儺戲也是祖傳,始于元末明初,到張放初的兒子這一輩已傳24代。據張放初師傅說,整個楊源村從事儺戲表演的從業人員有六七十人,香火遍布冷水江、新邵、新化、漣源、邵陽等地。但談及儺戲表演時,其神情黯然,說一年表演也不過2—3場,當筆者問及儺戲表演的傳承問題時,他說傳承的斷代甚至消失是必然的,他的大兒子作為傳承人,現在和他一起表演儺戲,但孫輩都不愿意學習儺戲表演。他們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喪事道場,而非儺戲表演。 張氏儺壇的儺面制作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用楊樹制作的木質面具,另外一種是用土紙、報紙和牛皮紙做成紙漿,再通過一定的工藝流程做成的紙質面具。木質面具的制作工藝與蘇氏儺壇如出一轍,只是選材不同,蘇氏選用樟木,張氏選用更加輕便的楊木。紙質面具的制作有其獨特的方法,接下來將梳理張氏儺壇紙質面具的制作流程,而木質面具的制作流程在此不再贅述。 制作紙漿 將當地土紙、報紙和牛皮紙按照1:2:2的比例配好,一般按重量計算,然后將其一起放入水中浸泡大約30—40天,土紙和報紙的韌度不強,但柔軟度好,而牛皮紙的韌度強,因此,浸泡出來的紙漿既柔軟又有韌性,制作的儺面就不易破損。待其完全浸泡好之后,將這三種原料揉碎黏結在一起,再加入一定數量的鹽水和花椒水(鹽水和花椒水有防蟲的作用),稍加脫水后成為糊狀,即可作為制作儺面的材料使用了。 制模坯 1.和泥 取當地具有一定黏性且沒有任何雜質的深層黃泥,加入適量米糠和水揉勻,米糠的作用是為了降低黏土的黏性,便于后期紙質面具的脫落。 2.制作粗坯 取長約40厘米,寬約4厘米的竹片若干,捆綁成圓柱狀,把揉好的黃泥用小鏟均勻地涂抹在圓柱體上,涂層厚度大約5—6厘米,做成寬度大約30厘米,高度大約40厘米的粗坯。粗坯表面粗糙,透氣性、黏性適中,便于干燥后脫坯。 3.粗坯塑形 粗坯制作完成后,粗坯上的泥巴若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就需要放到太陽下晾曬一段時間,這個過程要勤觀察,看泥巴的柔軟度是否適中。然后開始塑形,第一步要先在粗坯上用小竹刀畫出五官、頭發、冠帽的大概位置和比例,確定好位置和比例關系后再一步步從局部進行塑造,有的地方需要添加泥巴,如鼻子等比較高聳的部位,而有的部位需要挖空處理,如嘴巴等部位,粗坯的形狀大致就像一個比較立體的浮雕人物面相。最后一步就要觀察整體效果是否和諧、比例是否正確,經過反復修改后,感覺與儺面形象非常相近時,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流程。 4.上紙漿 泥塑完成后,開始上紙漿,紙漿里面摻雜了白乳膠,黏性很強,注意從薄到厚均勻地鋪上去。此外還要根據粗坯的輪廓來鋪紙漿,紙漿不要鋪得太厚,一般3—5毫米就可以了。 5.脫坯 上完紙漿后,還要繼續晾曬。晾曬時間不能太長,如果時間太長會使泥坯變硬,很難脫坯,從而損壞紙質面具,晾曬時間也不能太短,紙漿還沒干,面具還沒定型,此時脫坯也會損壞面具。到底需要晾曬多久時間,完全憑師傅的經驗來判斷。脫坯的程序很簡單,先抽掉竹片,再把泥巴摳掉,一個紙質面具的素坯就制作成功了。然后再進行晾曬打磨,使表面更光滑,便于下一步上色。 上色 上色的顏料一般是廣告色或者丙烯顏料兩種,紙質面具上色比木質面具簡單一些,可以不用打底灰,直接用單色平涂。同時要根據人物的性格特點決定上何種顏色,這基本與木質面具上色的理論相似,同樣采用五行上色法。 粘眉掛胡系帶 這個程序與木質面具的程序一樣,也是將人、畜的毛發粘上去,在左右兩側系帶,便于佩戴。 紙質面具的特點是比較輕便,便于攜帶,表演時不至于負荷太重,一般只有3—5毫米厚,重量只有6—700克左右,可以增加表演者的靈活度,不易造成疲勞。但其也有缺點,在收藏的時候要注意采取保護措施,不可隨便擺放。使用時間太長則容易掉色,也容易出現斑駁的痕跡,沒有木質面具那么耐用。 紙質面具還有一個更簡單的做法是在木質面具上用宣紙一層層裱糊,待干透后再上色,但這種紙質面具一般硬度不夠,容易損壞,而且不易定型,所以師傅一般不采取這種制作方法。 綜上所述,梅山儺面具的制作傳承有兩種方式,即家傳或者師傳。家傳比師傳的時間更長久,也更穩固。據記載,蘇氏儺壇已傳4代,而張氏儺壇已經傳承了24代,讓人不得不佩服這種傳統民間戲劇的頑強生命力。梅山儺面具的制作者一般也是表演者,因此其對儺戲面具的性格特點了然于心,為制作儺面降低了難度。梅山儺面具的制作工藝大同小異,蘇氏儺壇和張氏儺壇木質面具的制作工藝流程差不多,張氏儺壇多了紙質面具一類。這些面具的數量不多,筆者調研的兩個儺壇的面具都沒有超過10片。隨著時代的發展,儺面具的傳承面臨斷代危機,因此,國家應當加強對其的保護與傳承,使其在新時代重新煥發生機與活力。 小鬼(紙質)(作者拍攝) 土地公(紙質)(作者拍攝) 2022年湖南省社科基金項目:梅山宗教美術研究(項目編號:22YBX021);2022年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梅山儺面具數字化保護實施路徑與應用研究(項目編號:22C0595)。 上一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立法決策下一篇馬國斌作品展示 |